第二百三十八章 驭心 (第2/2页)
一番话让他说的要多真切便有多真切。
三言两语间,这席间的氛围就被二人带动了起来,上奏永嘉帝废太子一事暂且抛至脑后,也清楚了当初为何会有祎安郡主被北韩人救走的传闻,不由纷纷向低落的叶芷绾投去了怜惜的神情。
而龙椅上的人却眸光幽深的看着她......
叶芷绾注意到他的眼神,缓缓从怀中掏出的一个信封将气氛推至另一个顶峰。
那是皇室专用的材质。
这时祎安郡主将它掏出,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永嘉帝看见那物倒吸一口凉气,瞳孔不断收紧,有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可百官就在台下,鹘月金甲整齐的守在殿外,今日的一切太过突然,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如坐针毡般等待着她的下文。
叶芷绾却突然沉默,举起信封,眼眸肃起,静静凝视着早已面无血色的姜太后。
耶朔有一瞬觉得她被萧晏附体了,那对眸子锁定一人时就如同鹰视狼顾一样将人瞬间带至危险又紧张的氛围里。
哪怕他不是被盯上的猎物,也只觉如芒刺在背,巴不得能逃离这个地方。更何况台上那个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老人。
姜太后知道那封在端王府暗室被带走的密信,也知那信纸会遇水即溶。可亲族才刚刚死于眼前,那些她认为早已尘封的过往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这一刻,她还是怯懦了。
一年里,她派过许多人去寻找叶芷绾的踪迹,想要斩草除根,可惜她的手伸不到北韩皇宫。
焦恼时,有人说一个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或是逃到北韩或是逃到沙漠,总之绝无踏进南靖一步的可能,不过是寂寂无名苟且一生。
历经诸多春秋的姜太后不认同这个说法,但也无可奈何。
幸好后来得知叶芷绾死在阳州城楼,那颗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
可她如今作计假死归来,背靠鹘月北韩两国,当众讨伐一国太后。
「各位。」
叶芷绾出了
声,「蒙冤被迫逃亡这一年,我去过许多地方,也有幸见识过这世间许多稀奇之物。譬如,遇水即溶的纸墨,也譬如......」
至此,她停顿一下,嘴角轻轻一勾接上前言,「让已溶于水的纸张重新复合的药粉。」
话说完,她的视线停留在信封上,众人亦是如此。紧接着,她不负众人此刻所辜,抬手,展开信封,将手指探入里面......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简易动作,可所有人都在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屏住呼吸,好像这须臾片刻变成了永恒又无比漫长的画面。
慢慢的,慢慢的,有一张对叠的泛黄信纸露出指节长短的小头。众人不由向前伸长了脖颈,想首先窥得这其中蕴含了什么惊天秘密。
堪此时,一道沙哑又苍老的声音陡然打破这份安静紧张的时刻。
「够了!」
姜太后布满沟壑的面庞紧紧绷着,却抑制不住其上的层层肌肉抖动,她借着旁边嬷嬷的搀扶站起。
「哀家累了,先回宫了。」
说完,她便堂而皇之的踏下高台,向外大步而行。
姜太后虽已年逾古稀,平日里步子却迈得很是稳健,偏今日任谁都能看出她脚下像打了飘似的,哪怕有人搀着身子也左右摇晃不定,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想要急促的离开此地。
再说甚些,她是在逃。
叶芷绾看着她的步伐,突然发问:「太后不想看看您当初是怎么指使端王对我赶尽杀绝的吗?尽管您只用了绿叶和枯叶代表我和姑母。」
清晰明了的话语一出,姜太后的脚步当即顿下。
而群臣的眼眸登时放大一倍,原来那姜家父女的幕后主谋竟是一向和蔼端庄的太后!
席间震惊嫌恶的眼神像一把把锋利的冰刃打在那个白发苍颜的老人身上,姜太后缓缓回眸,那双慈蔼的眼睛变得有些浑浊。
她看着那信封,流转无神的瞳孔就像她此时迷茫且摇摆的内心。
要看么?
若真像那丫头说的那样,自己将会晚节不保,受尽唾弃。
若那丫头是在虚张声势,弄虚作假......可自己也已中了她的圈套,选择仓皇离席,像个做贼心虚的地鼠。
看或不看,再或是她拿出一张伪造的信件,结局都将注定。
刚才那个万种瞩目取信纸的场景,姜太后没有勇气去赌结果。
叶芷绾将人心算的很准,心虚才是最大的致命一击。
她什么都没有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太子李奕收留背主婢女,太后得见皇家信封落荒而逃。
这场蓄谋已久的陷害,端王、哲贵妃、太子,姜太后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是有人策划,有人知情不报,有人撑伞罢了。
或许是被逼上绝境,姜太后俨然有了罔顾事实,以权压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