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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换个招

第4章 换个招 (第1/2页)

胖子效率比我高,两天后的课间,他拖我到小树林里,悄悄递给我一袋子药。
  
  我打开一看,白的、黄的、红的、绿的、大的、小的、圆的、长的都有。
  
  我有点怀疑:“这都是助眠药?怎么长得不一样?”
  
  胖子瞥了我一眼,斩钉截铁:“当然不一样!不同医院不同医生开的嘛。”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沓药单,顺溜地念了起来:佐匹克隆、安定、褪黑素、艾司唑仑、阿普唑仑、劳拉西泮……
  
  这是助眠药开会啊。
  
  胖子脸凑过来:“潇潇,你真的打算死给你爸看啊?”
  
  我恨恨白他一眼:“什么我爸?叫应至诚!”
  
  从那天后,我就没叫过他爸爸。
  
  “好好,应至诚。潇潇,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了想:“当然吃药啦,最好一下子死掉。死不掉也要吓死应至诚和张宁。敢不要我,哼!”
  
  胖子吞吞吐吐:“那个,潇潇啊,那天保姆阿姨一打电话,你爸,不,应至诚就赶过来了。我觉得,他还是爱你的……”
  
  我眯起眼睛斜他一眼,毫不客气打击他:“我可不可以认为你爸爱你呢?这么多年也没给你找个后妈……”
  
  “我呸!呸呸!他的女人多得数不过来,花心大萝卜,才舍不得结婚!”
  
  胖子涨红了脸,气呼呼地,终于和我同仇敌忾起来。
  
  “潇潇,你少吃几颗,把药洒在地上,狠狠吓他们一次,吓得他们不敢离婚最好。”
  
  他耷拉着肩头,有些意兴阑珊:“那时候,我能想到这招就好了。结果现在,唉……潇潇,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真的。我爸只知道给钱,根本不管我在想什么。我妈,唉……”
  
  我很同情他,不过,谁来同情我呢?胖子至少还有个爸要他,应至诚和张宁都不肯要我。
  
  今天就死给他们看!
  
  下午回到家,张宁不在。
  
  这个无所事事长期只知道做菜、美容、逛街的资深家庭妇女,最近两天一直躲着我。
  
  正好行事。我将五颜六色的药片一股脑倾在水晶玻璃盅里,倒入芒果汁。
  
  黑白红绿的药片在果汁中转动起来,不锈钢汤匙在盅壁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搅了半天,好多药片只化了个糖衣,露出褐色的药芯儿,仿佛一盅“南瓜绿豆汤”。
  
  这是不是假药?
  
  我随即给否了,胖子不会骗我。
  
  一心求死的人拦不住。我把玻璃盅端进厨房,呼啦啦全倒进九阳豆浆机里,开了个“好豆浆”,“呼噜呼噜”开始打。片刻之后,就听刀片和药片撞击切割的声音,“呲呲喳喳”十分扎耳。
  
  大概要二十分钟,我离开厨房,上楼。
  
  几十片,能死吗?万一死不了,会不会成痴呆?
  
  呃!比死还可怕!
  
  一想到可能嘴眼歪斜流着口水傻笑如猪,我打了个寒噤,回到卧室,赶紧从书包里找出晒女狂魔医生的名片,按上面的手机号打过去。
  
  “医生啊,我是前几天看失眠的学生。”
  
  晒女狂魔一下想起来了:“噢噢,你失眠好些了吗?”
  
  “没。”我撒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吃一颗不管用,我多吃几颗会怎么样?”
  
  晒女狂魔的回答很圆滑:“这要看体质了,敏感的能睡一天一夜,不敏感的三五颗也睡不着。不过小妹妹,助眠药不能多吃,会有很大副作用,别以为睡着就万事大吉,其实很痛苦的。会出现头晕、呼吸困难,有人还会呕吐。”
  
  果然很可怕。
  
  挂断电话想了一阵,我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我放了七八十颗呢,药不都是按照体重来么?我这小身板肯定能死!
  
  豆浆机停了,发出“滴滴滴”三声响。我把打好的药倒在玻璃盅里,五颜六色的药片混着果汁,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像是地球上从没出现过的色彩。搅了搅,粘糊糊的像一锅泥土熬的稀粥。
  
  气味一点不好闻。
  
  我想了想,加了七八勺蜂蜜,很认真的用汤匙搅拌融化。
  
  很快就要死了,临死之际,是不是该回顾一生?我想了想,好像这一生没什么可回顾的,乏善可陈,浑浑噩噩,既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也没什么可眷恋的。
  
  此时此刻若有记者在跟前,一定会采访提问:“请问应潇潇小姐为什么要寻死呢?”
  
  我该怎么回答呢?——因为被全世界抛弃。
  
  对一个小孩来说,爸爸妈妈,就是全世界。
  
  如今,我想去世界尽头,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同。
  
  说实话,我并不害怕世界尽头,还有点好奇。人死了,是像睡着一样不知不觉失去意识?还是灵魂从躯体里挣脱,在某个角落静静看着这世界?还是去往另一个不同形态的时空宇宙?还是穿越轮回?只有死了才知道。
  
  我很快就能知道了,可惜,却没法开个记者招待会发布我的惊天大发现。
  
  我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碗送到嘴边灌下去。
  
  哇!哇——哇——刚吞两口,全呕了出来,心肝胆肺都争先恐后跟着一起朝外挤。
  
  真他妈难喝!要命地难喝!酸甜苦咸什么都有,酸也酸得怪怪的,苦也苦得怪怪的。我难受得鼻涕眼泪一齐涌出来。
  
  这怪味,真是活久见。
  
  我用了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做了个决定,换个死法。
  
  我都要死了,干嘛不死得舒服点?
  
  马上打电话给司机:“张叔,我要出去玩儿。”
  
  张叔来时,我等得已不耐烦:“张叔,怎么这么久啊?”
  
  张叔愣了愣,很快换上一脸笑容:“你妈妈去美容院耽误了一会儿。呃,小公主急坏了?”
  
  都闹离婚了还有心情美容购物,没心没肺!还不要我!没心肝!
  
  张宁!我死给你看!
  
  上车时,我将车门关得震天响。
  
  张叔叔讶异回头:“潇潇??”
  
  我把脸瞥到一边:“找个好玩的地方,水库、湖边、江边,哪儿都行。”
  
  “潇潇从小就喜欢玩水,”张叔笑了笑,答应得很痛快:“那,张叔带你去个风景好的江湾?”
  
  我想了想:“水要好。”
  
  我可不想淹死在臭水塘里,被人捞起来死一身烂泥裹着,跟池塘里的死鱼一样。
  
  张叔顿了顿:“我倒知道一个地方,就是有点远。”
  
  果然有点远。车子穿过整座城市,来到上游江边,树渐稠,楼已稀,江畔青山退却,两岸天低草阔,几只江鸥在水面翻飞,姿态娴雅,听不到一点振翅声。
  
  江边停着几只小渔船,有两个人正跳上船,似乎是买鱼。
  
  张叔:“这是上游,水质污染少,鱼最鲜美,你爸最喜欢吃这里的野生鱼了。这里也是市区冬泳基地……”
  
  我没说话,抬脚下车,来到水边。
  
  傍晚天气还是挺热,这里却有着凉爽的江风,吹在身上透体舒畅。我掬起一捧水,清清的水从我手中撒漏下去,坠跌到水面,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我低下头,清楚看到水底水草有节奏地荡漾、纠缠、分开,像一群人跳交谊舞。
  
  我试着往江水中迈了几步,沙子滑进鞋子里,痒酥酥的,水草拂过我的腿,一阵凉爽从脚底升腾起来。
  
  张叔在身后叫到:“潇潇,别往深水处去,玩一会儿就起来,啊?”
  
  “知道啦!”
  
  我又不傻,张叔是冬泳健将,在他眼皮子底下投江,我死得成么我?
  
  玩儿了一阵水,还在沙滩上捡了两块好看的石头,一个碗大贝壳,外壳粗糙,内里洁白,闪耀着一片七彩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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