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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美味情

第十八章 美味情 (第2/2页)

瓷盆里的水滚开了来,羊肉片的红色渐渐褪去,在钱校长的催促下,你一筷我一筷地夹出蘸着佐料吃起来。
  
  郑风华咂一口酒,吃一口肉片,被这五彩花朵里饱含的多种深情厚意包围着,感动着,激动着,再也不能平静了。这五彩花是世界上任何花卉专家栽植不出来的,她的珍贵和价值,只有心灵的天平才能称得出。
  
  他的眼圈湿润了。
  
  “风华,”钱校长放下筷子,问出了闷在心里多天的话,“队里干部群众都在议论你要报考大学,方才穆队长提起你并没回避。和我们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怎么样?”
  
  “唉——”郑风华长叹一声,喝口酒放下杯,盯着饭桌,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今天是感情宴,我就说点感情话吧!你们哪里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矛盾!按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煤矿工人的孩子,普通的下乡知识青年,在农场党组织的培养下,加入了共产党,当上了党支部书记,吃了北大荒近十年的饭,喝了北大荒近十年的水,应该说,不管任何情况下,我都没有理由提出离开这哺育我的土地……可是,有些事对我来讲太难了……”
  
  在座的精力都集中起来,目不转睛地瞧着郑风华的表情。
  
  “你们说吧……”郑风华激动得敲敲小炕桌说,“叫你们说吧,我这个小头头基本上是做知青工作的,却无能为力把知青留住,还有什么脸留在这里?农场局提出让我带领全队建成全局第一个大寨式生产队,我不敢承诺,还有什么脸留在这里?还有那白玉兰,简直让我胆寒心碎!”
  
  “风华,”魏良辰耐不住了,“我想插一句,你和白玉兰的事我听来了不少,还都可靠。我说,这个事呀,你也别钻牛犄角,我听了都直来气。凭你这颗心,石头都该开花了,她白玉兰还在那里整那一套,干脆和她吹灯拔蜡,好姑娘有的是!”
  
  高树仁给穆桂花使了使眼色,穆桂花点了点头。
  
  “我说风华呀,”高树仁胆怵怵地开了口,“穆……队长……的姑娘小……芸……”
  
  穆桂花一听,打消了犹豫,把话接过来:“我看还是我自己说吧。风华,你没到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个小题目……”
  
  郑风华一听话语,一看他们的表情,觉得这里有蹊跷,注意起来。
  
  “钱校长他们仨刚才议论,反正你和白玉兰的事基本吹了,他们提出让我家小芸和你交交朋友看看怎么样,”穆桂花话刚一出口,还觉得有点难为情,开了头,也就自然些了,“我可不是攀高枝儿,我也把咱队没有对象的女知青、姑娘掂量了个遍,还就真是我家小芸能配上你。”
  
  “风华,是的,”钱校长喜形于色,“她那孩子是不错,在我那里当老师,我最知道。”
  
  李峻半天没有话,这下子也来了精神头:“像小芸这么漂亮又有点儿才气的还真不多呢,我看可是百里挑一,论什么都不比白玉兰差……”
  
  穆桂花见郑风华不吱声,又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接过了话题:“我家小芸高中毕业后回到队里,让钱校长看中选去当了老师。要是那时候不是从工农兵中选拔大学生,她肯定能考上。这回听说恢复高考,正在抓紧复习哩!”她发现郑风华听得很认真,又把介绍情况细化起来:“她爸爸因在国民党一个军官学校当过连长,被判成反革命后,我们一直把她放在我父亲那里寄养。我父亲是个大学中文教授,前几年学院乱七八糟,他把一切精力都放到了培养小芸身上,琴棋书画她都行……”
  
  “不仅是行,正经不错呢,”魏良辰截话说,“前几天晚上开的那个大会的会额就是她写的,我是准备让她试试看……”
  
  穆桂花又把话抢过来:“小芸年纪轻轻,还写得一手流利的文章,七一那天的省报上有篇散文《党旗颂》,就是她写的。”
  
  “《党旗颂》?”郑风华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声,这篇散文是发在省报七一副刊上的,篇幅不短,他认真读了一遍,没注意作者是谁,但文笔清新、流畅,立意也很新,一反那些历来歌颂党旗的俗篇,有几句话至今还有印象。
  
  “是,是她写的!”穆桂花见郑风华有些吃惊,似乎读了这篇文章,接着说,“我家小芸不像知青,谁有点事情一传便开,她几次和我说,要立志当作家。我不是夸口,这孩子要是再上几年大学,再锻炼上几年,说不定很有希望呢。”她把话刹住口,觉得还有几句应该说,“别人给她介绍对象,她连连摇头。她姥爷来信说,大学里有个工农兵留校的教师,小芸心都没动。一提你,她只是笑,没吱声。”
  
  李峻问:“小芸今年多大?”
  
  穆桂花:“二十四。”
  
  “行,”钱校长赞叹,“我看行,风华今年二十八,大四岁,中!”
  
  “别说这个,别说这个。”郑风华并没注意过小芸也没听说过她的传闻。这些实在人你一句我一句介绍的情况,真不比白玉兰差,他想考虑却没有心思,想硬性拒绝,又怕伤了穆桂花的心,白玉兰的事又解释不清,只好说,“这个事,我以后再考虑。”
  
  “还以后,以后到什么时候,眼瞧一过年就二十九奔三十的人了嘛!”钱校长见郑风华不是很反感,对穆桂花说,“百闻不如一见一谈,穆队长,你去把小芸叫来,让风华认识认识。”
  
  “哎,哎哎……”郑风华一把没抓住,穆桂花呲溜下炕就走了。
  
  郑风华边喊边起身要下炕:“喂——桂花——”
  
  “哎哟,你这个人!”钱校长一把抓住他,“让她去吧,不谈朋友,认识认识这么个人才也应该,日后拿上日程,好好培养培养,让咱这北大荒的荒窝里飞出只金凤凰,让外人都看看!”
  
  郑风华不动了。
  
  “喂,风华,”高树仁问,“你刚才也没说清楚,让我们知道知道,你考大学的事到底怎么打算?”
  
  “我呢,只不过是有这么个良好的愿望,”郑风华随着大伙儿咂口酒吃口菜,道出了沉闷的心里话,“要说存心追求上大学,似乎也不是。那些想报考的知青们都在开夜车复习功课,我把课本凑齐了,放在枕头底下还没翻上一页。队里这么多工作等着我,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扰乱着我的心绪,这么样——顺其自然吧,能抽空复习就复习,没时间就不复习,考取就走,考不取就留下。”
  
  钱校长说:“听你的话,加上我观察,你是让政治风浪吹得六神无主了。其实呢,你的爱情问题也掺杂着政治色彩,你确实是左右不了想驾驭的局面和风浪,我理解。”他放下筷子瞧着郑风华加重了点语气,“风华,你比我理智,这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尽管说。”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钱校长说,“你是让一种新旧政治环境交替的迷茫干扰了理智,想考大学改换环境,我太理解了。但是,你要顺乎自然,又碍于舆论,碍于工作,没有使自己的想法伸展开。我看出你的基础不错,要考大学,就认定这条路,下定决心认真复习,力争中榜。像你这样有实践经验的基层干部,读四年大学再回到实践中去,如虎添翼呀。将来做的贡献,不会比这个三队支部书记差的!”
  
  郑风华感动了,握住钱校长的手:“有多少人能这样理解我呢?”
  
  “管他呢!”钱校长反握住郑风华的手,“让别人说去吧,要寻求自己前途的最光明处,进入报效祖国的自由王国呀……你要有这个想法,我是支持你的。当然,从眼前狭隘利益看,无论是我们在座的,还是三队的事业,都不希望你走。”
  
  魏良辰在旁边激动了:“你才二十八岁,来得及,大学毕业仍来得及干一番事业。”
  
  像涓涓暖流从心窝流遍全身,郑风华被从来没有过的甜润包围着。
  
  他们正唠着,穆桂花领着小芸走了进来。
  
  “小芸,”穆桂花介绍说,“那是郑书记,李叔叔……”
  
  小芸落落大方,笑着点头致意:“郑书记好,钱校长好……我认识李叔叔,和李叔叔说过话,还多次听郑书记做报告。”
  
  郑风华不好意思地应酬时一打量,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有城里姑娘的姣美,又有乡村姑娘的纯朴,可称是标准的中国姑娘。为了免得难为情,他先开了口:“小芸同志,咱们队里有这么个人才我都不知道,太官僚了。我很喜欢你那篇《党旗颂》,立意好,文笔也很优美。听说你立志要当作家,我现在就给你出个题目,等拨乱反正结束后,你就以咱小兴安农场从创建至今为生活素材,写一部长篇小说,肯定是气壮山河呀!”
  
  “郑书记,”小芸神态自然,“那可要靠你多帮助谋划,或者咱俩合作。你谋篇布局定人物出素材,我出时间。”
  
  “哈哈哈……”郑风华笑了,“一听你就是行家,那不等于我写了嘛!”
  
  小芸笑笑:“你们的生活实践本身就那么生动,略加整理就是一部好小说呀。”
  
  “是是,”郑风华说,“有些故事很生动,根本不用加工。”他接着一转话题,“听说你要考大学,好好复习,有什么困难找我,我大力支持你,一定要金榜题名,进入国家重点名牌大学。”
  
  “谢谢郑书记。”
  
  郑风华:“好,回去好好复习去吧。”
  
  “再见!”她说完一转身像美丽的彩蝶轻盈地飞走了。
  
  钱校长问:“风华,这姑娘怎么样?”
  
  “这事以后再说。”郑风华心情轻松了许多,一顿家宴,好像使他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解脱。群众确实是真正的英雄,这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他惬意地说,“今天,我收获很大很大……”
  
  在座的人并不理解他是想要和小芸交朋友,还是坚定了考大学的信心。
  
  郑风华回到宿舍兼办公室,仍兴奋不已。他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套高中课本,刚翻开第一册数学课本,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是李晋来了。
  
  “请坐。”郑风华指指靠火墙摆放的床。
  
  “哟,”李晋从郑风华手里拿过数学课本翻翻扔到桌子上,“看来你是要考大学了?”
  
  “嗯,你不报名?”
  
  “我?”李晋像是对谁有气,回答说,“倒是想试一试,不过,我并不抱很大希望。我比不了你们这些高中老三届,我是老初三,高中的课程压根儿没学,考也是扯淡。我就说,这次高考基本是你们高中老三届的天下。”
  
  “咱们不谈这个,”郑风华扭转了话题,“李晋,你要是不来,我也准备找你谈谈。”
  
  李晋拿出刚愎自用的神态:“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谈谈。怎么?你先谈,以支部书记和一个下级谈的身份?”
  
  “你话里不要有**味,”郑风华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走着,不软不硬地回答,“兼而有之吧。我要找你没有明确的主题,不过想联系着一些问题谈谈心,那你就先说吧。”
  
  李晋沉默着,思考着。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郑风华又开了口,“这很自然。这两年来,我发现你认识事物、处理问题有点儿偏激,咱们之间除了朋友之外,我还是党支部书记,在履行职责时难免不合你的口味。”
  
  “这种不合口味,不仅仅是我,不少知青都有这种感觉。”
  
  “噢,这么严重?”郑风华瞧着李晋问,“能不能举点儿例子?”
  
  “官味浓了,哥们儿味少了。比如你刚才踱来踱去和我说话,我就感到不舒服。”
  
  “那是我思考问题的习惯。”
  
  “好,不谈这个。”李晋切入了主题,“眼下,有名要返城的知青办完了初步手续,大家都让我来和你唠一唠,在队里过手续关的时候,希望你能看在都是坐一列火车来的份上高抬贵手。”他说完用尖锐的目光瞧着郑风华。
  
  郑风华毫不回避与他的目光交锋:“上周六,党支部就知青返城审批手续问题进行了专门研究,只要符合上级政策的返城手续,就由张队长把关签办,特殊情况的,与政策界线似是而非的,需要党支部集体研究,这请大家放心,只要符合条件,张队长会开绿灯的。”
  
  “那就好啊,”李晋点头笑笑,道出了最担心郑风华拦路的问题,“据可靠消息,我们的签名请愿信得到了中央有关领导的重视,并以此为鉴向各省、市知青办发出了关于实事求是解决知青返城问题的通知。上海知青办已拿出意见,同意那批中专毕业生返城安排工作。”
  
  郑风华点点头:“那好哇。”
  
  “问题是有点差头,来我们三队的这批中专生不像其他队的中专生那样是来自上海市办的学校。我们队这些中专生是区、局办的。”李晋详细说起来,“我认为,不管是市办的,还是区、局办的,都是中专毕业生,应该一视同仁。场部领导对这一问题就有不同意见……”
  
  郑风华问:“你怎么知道?”
  
  “竺阿妹他们到场部找肖书记去了。”
  
  “肖书记怎么说?”
  
  “肖书记先让队里拿个意见,这就是你刚才说的似是而非的那种问题了,希望你能倾向我们。”
  
  “是这样,”郑风华一皱眉头,“这就需要党支部研究了。”
  
  李晋有点儿不高兴:“别打官腔,想听听你的意见,是你个人的意见。”
  
  “只能是我个人的意见,”郑风华毫不含糊地说,“我们不管谁办的中专,只要是上海办学单位和知青办联合来文,就应该同意。”
  
  “好!”李晋竖起大拇指,“刚才我说你有点官气,你还不是官僚主义。够一说!”
  
  郑风华仍然踱着步子来回走动:“你先慢竖大拇指头,我不是说要找你嘛,有点忠告。”
  
  “请说。”
  
  “首先应该说,你恃才傲物,不肯流俗,且敢做敢当,有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派头,有些做法,有些见解,令我敬佩和赞叹,同时也使我受到不少启发。”他一转口气说,“但是,你往往爱激动,过于偏激的事情不少,如果不注意加强修养,免不了要受挫折。”
  
  “是的,”李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觉得话有些刺耳却很中肯,感慨地说,“我自己也有同感,我也追究过原因,觉得辩证唯物主义哲学里说的那存在决定意识很有道理。我的个性,不,也可以说是任性越来越突出,从被王大愣嫁祸塞进在二队私设的公堂小号到春节逃跑回家,以至和王肃、王大愣过不去,我是认准一条道跑到黑,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带着私愤、带着情绪处事可能就要偏激。而你呢,一直比较顺利,较早地走上了领导岗位,我背后说你圆滑,实际上也是一种偏激。我承认,你比我成熟,我以后要吸取教训。”
  
  “……”
  
  李晋继续发感慨:“我曾一度认为,你变了,或是要变了,倒不是会像王肃、王大愣,怕要变成张晓红与张队长之间的味……”
  
  “噢?”郑风华问,“这之间的味是什么味?”
  
  “看来还没变,就不用说了,”李晋回避没有回答,“我刚才品了,在一些大问题上,我们的看法还是趋于一致的,只不过你有你的处世哲学,我有我的处世哲学,总之还都是为了寻求真理。”
  
  “真理?”
  
  “是,我们一定要寻求我们认准的真理,希望能很好地合作,做永远的朋友。”李晋说完扭转身一推门走了。
  
  郑风华追到门口,欲喊又止,抬头吸一口新鲜空气,那样滋润,那样甜美。
  
  啊,迷人的满天星斗。
  
  啊,成熟的北大荒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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